法國商人克洛 x 花魁真矢。

 

食用需知:

1. 明治時期的花魁趴囉

2. 意思是真矢跟男性有身體關係

3. 大概可以帶你回 19 世紀的日本到花街旅遊一趟

4. 文末附贈兩千多字的註解,可搭配服用

 

 

 

【迷宮組】花街煙雨

 

 

 

異國的街道。異國的服裝。異色的人種。

 

接近傍晚的陽光已經不再灼人,熙攘的人流與她擦肩而過,依稀摻雜木質香的空氣對於聞慣海上鹹風蛋雨的法國人而言著實有些新鮮。此刻正值街道兩側商家準備收市的時段,然而人潮尚未散去,喜愛熱鬧的淡金便把握機會不斷用滿溢好奇的桃紅雙眸四處張望。

 

 

自嘉永六年黑船來航,原本實行鎖國政策的德川幕府被迫開放港口。而隨著幕府統治的一元政治體系崩解,日本也終於迎來了廣泛接納西方文化的明治時代。

 

走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中央,在這個混雜的市集裡、前來貿易的「外國人」其實不算罕見。西條的父親當年便是於鎖國剛結束開始作為商人四處經貿,時值青年的他後來又在浪漫國度法蘭西遇上了將來的妻子、隨後於異國定居下來。至於日法混血的女兒西條克洛迪娜――現在化名為「西條克勞德(Claude)」――論長相其實與普通西方人相差無幾,頂多五官更清秀精緻一些。

 

 

出生在有錢的商人家族,克洛迪娜自幼便開始接受家教們的菁英教育。然而,在這個以男性為主的社會中,女性不被允許進入高等學府接受教育、也難以擁有獨當一面的自由。很早就認知到這樣的現實、卻不願意屈服於這般社會規則,獨生女克洛迪娜在開明的雙親支持下從十歲起便脫去了洋娃娃般的長裙。

 

接著,她換上一襲筆挺的褲裝、從此以男性身分立足於眾多同儕之間。

 

天生對於數理具有極佳敏銳度,她的思考邏輯也十分清晰。聰穎且勤奮學習的西條年紀輕輕便考進頂尖大學,接著於畢業後隨父親四處經商累積經驗。以父親打下的扎實根基為底,現年二十五歲的「西條克勞德」早已是商界中頗具名氣的商人。至於此次特地前來日本進行貿易,則是為實現她從小的願望――希望能夠一睹父親故鄉的風情。

 

 

身為一名受過良好教養的巴黎人,從小的耳濡目染使她變得喜歡時尚。更何況自己還得在商場上與人談生意,服裝品味不僅影響他人觀感、也能用來彰顯社會地位及財力。因此即使是必須以男裝示人的現在,這對她追求流行上亦沒有太大影響。

 

一襲藏青色三件式西裝穿在身上極為挺拔,西條在襯衫領口周圍繫了條寬大的阿斯科特式領巾(Ascot tie),頭上則戴著一頂黑色高禮帽。長大衣底下的雙排扣背心以金色懷錶鍊裝飾,成套的西裝褲下則是雙平頭的黑色皮鞋,一頭奶金色卷髮被隨意紮成馬尾低低束在腦後。

 

西條甚至有隨身攜帶紳士杖的習慣,雕有銀色獅首的杖頭與深色木質杖身形成對比。務實的她卻沒有讓拐杖成為純粹的裝飾品,反而選擇了隱藏劍身的款式,必要時或許還能派上用場。

 

即使並非此處唯一的異色人種,她猶如貴族般瀟灑的外貌在人群中仍然格外顯眼。

 

 

「西條大人(西條様),請問您是否仍有其他想參觀的場所呢?此行遠道而來,想必您已經相當累了。若想小憩一會、我也可以先帶您回今晚下榻的旅店休息並準備用膳。」

 

低沉嗓音拉回她原本四散的注意力。

 

金髮商人揚了揚眉,目光朝下地望向走在身旁的貿易夥伴。即使身為男性、這個國家的平均身高似乎比她們那邊要矮上不少,光是自己就比對方高了足足有十公分。然而這也使她的變裝更難以識破。

 

西條習慣性地壓著嗓音,托腮道:「唔嗯……好不容易來到父親的家鄉,想把握機會四處看看呢。不曉得平川大人能否推薦什麼適合玩樂的地方(遊び場)?既有趣又能夠體驗當地風情的那種。

 

「哎呀,適合『玩樂』的地方嗎?」男人原本沉穩的黑眸漾起一絲玩味,總覺得態度比起稍早談生意時要放鬆不少。他淺淺笑道:「那當然,我們這可有全國第一的『花街(はなまち)』,想必即使是見識淵博的西條大人也能相當樂在其中吧?」

 

「花……街?」

 

有些不解地覆誦這個陌生單詞,雖然在父親的指導下姑且算是會講日語、過於艱澀或冷僻的用詞她可就沒那麼清楚了。是能夠在夜晚邊用膳邊賞花的街道嗎?西條如此思索。

 

如果是的話那還真吸引人,不曉得日本的花朵與巴黎的花朵賞起來會有什麼差別呢。

 

「是的。現在時間正好,不如我們直接出發吧?可以順便向您介紹我最常光顧的貸座敷(かしざしき)。因為我是她們的大戶、而您是我重要的賓客,我會替西條大人安排妥一切的,不必擔心。」

 

貸、貸座敷……?

 

一個接著一個冒出的陌生單詞使法國人忍不住心中的無數困惑,然而對方黑色眼底神采飛揚的樣貌與熱情卻感化了她。生性直爽且喜愛結交朋友的西條沒打算拒絕對方拋來的善意邀請。

 

更何況,她其實還滿喜歡花的。

 

 

「我明白了。謝謝您,平川大人。」

 

「哎呀,請別這麼客氣。為了慶祝我們友誼的結成,就好好放鬆地由我來招待您吧。」

 

 

***

 

 

今晚的蒼穹看不見鳥兒飛翔的身影。

 

細細濛濛的夜雨染濕了石鋪的地面,路旁瓦斯燈被一盞盞點亮,於乍暖還寒的春風中搖曳著昏黃燭光。西條坐在馬車上,頭頂的棚子發出滴滴答答的悶響替她擋掉濕冷雨水。她側過身,托住下巴凝望街邊撐著唐傘、手持提燈的人們慌忙躲雨的模樣,放空思緒般發起呆來。

 

下雨天的空氣聞起來總有股混著泥濘及青草的氣味。品紅目光靜靜落在遠方,地上的水面反射提燈光線,拉出一道又一道會移動的黃色光痕。她看見有幾瓣剛開始綻放的櫻花承受不住雨珠的侵襲而凋落,那些粉色白色的花瓣在地上任人踐踏、蹂躪。

 

即使是枝頭上再美麗的花朵,一旦落地、染上了骯髒的汙泥,便已失去它原本純淨的觀賞價值――真是悲哀啊。她悠悠想著。

 

 

 

「我們抵達目的地了,西條大人。」

 

馬車木輪與地面擦出的喀拉喀拉聲響終於告一段落。他們停在據說是「吉原歡樂街入口」的鐵製拱門前,然而這場雨似乎完全沒能影響大門另一側人聲鼎沸的盛況。

 

考量到陰雨綿綿的天氣,法國商人選擇撐起與外觀有些不搭調的手工油紙傘,事實上她相當欣賞日本這樣的傳統藝術。在平川先生的帶領下,他們越過了「城市」與「花町」的分界線――

 

那一剎那,映入眼簾的景色立刻令西條倒抽口氣。

 

 

「這、這裡……」

 

「如何呢,西條大人?這樣的風景十分壯觀吧?」彷彿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男人嘴角漾起在西條看來有些詭譎的弧度、輕笑著說道。

 

 

……十分壯觀?

 

西條定睛環視四周,從未見識過這般景色的她越發弄不明白這所謂「花街」究竟是什麼場所。儼如進入截然不同的異世界,黑夜在燈紅酒綠的繁華熱鬧下堪比白天更有人氣。

 

一陣濕冷的風劃過臉龐,油紙傘持續敲出答答答的破碎雨點聲。拉成一絲絲白線的細雨沒能朦朧這個世界,反而為其增添一股韻味。或許這確實是她至今見過最具「日式風情」的場所。

 

晃蕩的燈籠。木造的屋子。熙來攘往的街道。剛開始綻放的夜櫻。

 

――啊啊、如果「只有」這些,那就好了。

 

 

緊蹙著眉,一路上、西條耳邊充斥不同和樂器的樂聲,與她平時聽慣的音樂大相逕庭。大多數她認得出那是「三味線」。然而在這條幾乎看不見底的街道中,比鄰的「籠子」內……是的,眼前荒誕的景象在她看來與其無異。而有些籠子似乎會在右上角或上半部簍空,她不太明白這有什麼用意。

 

即使同個籠中的女人們皆以相同步調彈奏同一首曲子,隔壁間的女人卻在演奏截然不同的曲目。好在離得有些距離,好在人們的腳步與交談蓋過了大部分的音量,好在陰雨落地的細響為她心靈帶來一絲平和――否則西條無法想像這會是多麼不協調的刺耳雜音。

 

等等,那所謂的「花」,該不會是指……

 

 

「現在正是『夜見世(よみせ)』的時刻,所以會特別熱鬧。不過無須擔心,我已經事先吩咐人通知遊女屋、請她們替西條大人保留最『上等』的那位,相信絕對能夠使您滿意。」

 

平川先生停在其中一間木屋前,西條注意到這間店的籠子是沒有簍空的那種。男人朝自己笑著說:「終於到了呢,很快就會有人前來迎接。至於款項也已經結清,今晚就由我來招待您吧!只盼西條大人也能夠喜歡上這邊的文化,以後多多造訪我國。」

 

「等……欸?」

 

再怎麼說也擁有遊歷多國的經驗,雖然從未親自體驗、到了這個程度還不明白這邊是用來「做什麼事情」的場所是不可能的。然而,身為女人的西條克洛迪娜只想逃離此處。

 

到、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絕望地想。然後在回想起自己此刻的男性身分、以及稍早絕對是被誤解了的對話……日本的男人都這麼不正經的嗎?!我只是想找點樂子順便體驗當地風情而已啊!

 

 

「嗯?請問還有什麼不足之處嗎?」

 

「啊,不……非常謝謝您,平川大人。」

 

該死的反射性回答,這下真無法臨陣脫逃了。更何況拒絕他人好意就像是不給對方面子。為了往後的合作著想、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太好了。那麼我便就此告別,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

 

什麼?竟然還要放我一人?!

 

「咦,您不一起來嗎?」

 

「欸……?原來西條大人還有這樣的喜好嗎,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很抱歉,或許其他人還行,但『那一位』絕對是不可能的。如果有需要的話,或許明天我可以再幫您安排……」

 

我、我又有什麼喜好了!日本男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等等,沒那回事,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絕望地認為似乎多說多錯,法國商人決定不再為自己添上奇怪的印象而繳械投降。大、大不了進去後什麼都別做就好……!

 

她故做鎮定道:「那麼明天見,平川大人。也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嗯,明天見。」

 

 

***

 

 

進到店裡,似乎因為自己是由重要客人引薦而來的緣故,遊廓(ゆうかく)內的人們非常熱情地招呼著她,並派遣一名年約十四、十五的少女將自己引上二樓。有別於預期,這棟建築內不僅有已經成熟的女性,也能看見十多歲的少女、甚至是十歲不到的女孩。

 

除此之外,亦有大概是作為管理者或打雜工存在的男性。而正值今晚剛開業不久的此刻,接踵而至的客人們分別被盤著髮的女性帶開……渾身不自在的西條只覺得自己的存在極為突兀。換作一周前仍在海上漂泊的自己,絕對無法預期有天竟會學著男人上妓院吧。

 

不、不對,我就來看看而已。才沒有要幹嘛,沒有!

 

單純賞花用膳品酒不是很好嗎,到底為何會演變成這樣……西條嘆息。

 

「就是這間房了。」

 

少女婉約的嗓音將商人的意識喚回。桃紅眨了眨看向眼前薄薄一層紙門,沒有經驗的她無法想像後方會是怎樣一個空間。有些緊張地嚥了抹唾液,西條答道:「嗯,謝謝妳。」

 

然後,少女替自己將門拉了開來:「大人,祝您愉快。」

 

 

 

門被拉開的瞬間,西條其實是沒有任何反應的。

 

直到她不知何時踏進了房、後頭的門被再次拉上,無法不直面眼前的情況時――

 

她才立刻被眼前的景色給攫住目光,幾乎忘了要呼吸。

 

 

這是個沾染艷麗色調的昏黃空間。整片蒸栗色的榻榻米令人聯想到黃金,與漆成緋色的牆一同構築紛華靡麗的氛圍。最內側有面閃爍淺金光輝的屏風,畫著幾朵不認識的花,下端則是隻展了翅、期盼飛翔的白色天鵝。

 

然而在能夠細細端詳房內講究的擺設前,西條先是注意到側坐在窗邊的褐髮女性。啊……她就是那名傳說中的「花魁」嗎?法國商人悠悠思索。品紅目光凝冱於女人身上――

 

然後她再次嚥下口水,不知該如何形容這宛如靜止畫般的美景。

 

 

高潔的月光猶如薄紗輕覆在女人身上,她就好像不屬於這裡一樣,有種隨時都會消散的通透感。一頭長髮被帶有精緻裝飾的金色髮簪盤了起來,寬鬆的衣服領口刻意朝後垂墜、展露那陶瓷般光滑的側頸及美背。一身奢華和服在微亮照明下閃爍柔美光澤,上方奼紫嫣紅的花卉圖案搭配巧妙而不至於撩亂,反倒突出她出眾的美艷氣質。

 

身為職業商人,西條看得出那是名貴的絹質品,甚至在縫製時有摻入黃金做的絲線。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居然會望著一名女性不自覺看出了神。

 

 

時間在這裡似乎忘記要繼續流動。

 

花魁小姐像是仍未察覺自己的存在,依舊托著腮、氣定神閒地凝視窗外。西條看不清女人的表情、也想不透外頭有什麼好看,然而她卻絲毫沒出聲打破平衡的念頭。

 

法國人看著煙管(きせる)在修長指尖隱隱燃燒。女人拿至唇邊吸了一口,慘白煙霧頓時瀰漫於空氣中,隨後逐漸消散。啊,還是有在流動的嘛、這裡的時間。

 

然後這股清淡的香味還挺好聞的,西條心想。她平常放鬆時喜歡抽的是煙斗,然而買支煙管嘗嘗似乎也不壞。或許之後還能做為商品帶走。

 

 

望不見盡頭的沉默就這樣在兩人之間蔓延。西條幾乎忘了自己是何時隨意找了個空位席地而坐,放空思緒專注欣賞著眼前的女人。

 

法國人的她其實還滿喜歡藝術的,過去在巴黎時也經常造訪塞納河畔的羅浮宮,享受心靈上的洗滌及祥和。她逛美術館從來不急,一天沒看上多少作品也無所謂,離開後她會沿著河岸走走、任暖陽與挾雜青草味的細風輕拂過臉,吹起她淡金色的長卷髮絲。接著她可能會到熱鬧的市集走走、也可能挑一場感興趣的音樂會坐下來品味。

 

為了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下立於頂點,她明白適度調整心境總是必須的。

 

 

這樣的無言一直持續到拉門再次敞開。

 

有名男性替他們送上盛有膳食的方型矮几,味道很香,他似乎有些困惑地看著遠遠坐在門邊的自己、問了句「請問放裡面可以嗎,大人」後,才將桌子置於距離花魁小姐稍微近一點的地方。

 

這是本館最上級的宴席料理。男人這麼說著,還對她表示如果酒喝不夠隨時可以再點,那麼祝用餐愉快。

 

待男人離開西條才緩緩起身,坐到鋪有軟墊的矮几前方。越靠近房間裡側,她就越能聞見一股淡雅的花香,西條喜歡這個味道。

 

面對滿桌的膳食,原本已經忘記飢餓的法國人立刻餓了起來,尤其還是在地的異國料理、她一直非常期待。然而講究餐桌禮儀的她總覺得這樣直接開吃有點奇怪,猶豫了一會還是主動開口詢問。

 

「那個……請問小姐要一起吃嗎?」

 

想了想又補充。

 

「我(オレ)是西條克勞德,請問小姐的名字是?」

 

 

***

 

 

淒冷的夜雨。陰涼的晚風。落地的花瓣。

 

――還有自由的人群。

 

 

外頭雨聲淅淅瀝瀝。空氣潮濕而悶,女人坐在二樓窗邊俯瞰底下人來人往的街道,千篇一律的光景早該看膩,但她依舊每日持續這般無意義的習慣。並未懷有特殊目地,她就只是冷冷看著,點一根菸、讓思緒隨著吞雲吐霧升空、消散。她希望這樣的時間可以永遠延續下去,僅屬於「自己」的時間。

 

但世界是無情的。

 

酉時,待宣告開業的見世清掻き(みせすががき)響起,待整條街拉起那雜亂無章的三味線,她就只能被逼迫著墜回汙濁的塵世。倘若能像手中的煙一樣自由升空,即使無法逃離消逝的命運,那該有多好。因此,她喜歡抽煙。

 

 

喀啦。

 

紙門被拉了開來,聽說今晚是名貴客。但那又如何?

 

高傲的花魁不屑討好顧客,反正儘管不這麼做也有無數的男人奉承自己。可悲的是這般驕傲也維持不了太久,她嗤笑著。當夜色深了、當包裹著身子的華美和服被褪去――她終究得屈服於現實。

 

久而久之,殘破的心早已整片冰冷。她悄悄將自己深鎖在最高處,什麼也感受不到、什麼也不願思考。

 

 

 

不過奇怪的是,今天這名顧客進來後卻一語不發。甚至聽聲音、似乎遠遠便席地而坐,絲毫沒靠近自己的打算。向來只有他人主動攀談才會回過身的花魁抬了抬眉,但她也沒興趣深究。反正再過不了多久,那人終究會爬上自己的床、再次將她破碎的尊嚴壓在身下狠狠蹂躪。

 

呵。

 

女人將煙管湊近唇邊,深深吸了一口、再長長地吐出。無奈地抬起頭,紫眸隔著一片愁雲慘霧靜靜凝視穿透而來的月色。至少現在,她還想裝作時間是屬於自己的。

 

可世界依然無情。

 

待送上膳食的男人離去,她聽見今晚的顧客站了起來、以輕柔腳步走向離自己不遠的矮几。然後對方終於開了口,聲音不若一般男人粗俗,反而屬於有些文雅的中性嗓音。

 

「那個……請問小姐要一起吃嗎?」

 

短暫停頓後又補充:「我是西條克勞德,請問小姐的名字是?」

 

 

自由的時間正式宣告終止。

 

身為「鶴羽屋(つるはや)」的首席花魁,面對工作她依舊會拿出應有的專業,這是屬於現在的她的驕傲。將煙管拿離嘴邊,女人緩緩地回過身來,一切動作都是那般優雅、從容。

 

然而與那雙彷彿盛開的牡丹花對上目光時,她相信自己有那麼一瞬間睜大了眼。

 

外國人……?

 

確實,雖然「西條」聽上去應該是日本姓氏,「克勞德(クロード)」卻怎麼也不像日本名。再加上那頭顯眼的奶金髮絲、洋人的五官、挺拔的三件式西裝……即使並不常見,但她也絕非沒有接待過異國來的客人。意外的是,對方的日語幾乎聽不出任何口音。

 

 

「我叫做真矢,西條大人。」

 

她不疾不徐地道。接著才起身、輕輕端坐到對方面前。

 

「真……矢,嗎?那麼、小姐的姓氏呢?」

 

「……」

 

「嗯?」不解。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都已經拋棄『過去』了。所以,我們不具有姓氏。」

 

女人平靜地訴說,掩不住嘴角泛起的苦笑。曾經是名門又如何?即使是那位「天堂」真矢,今天的她還不是只能被關在這狹小的籠內、扮演一名娛樂他人的遊女?

 

「唔……我不太明白這裡的規則,如果問了失禮的問題,我深感抱歉。」西條老實低頭。

 

面對眼前彬彬有禮的金髮青年,天堂必須承認第一印象不至於太差,雖然這世上不乏衣冠禽獸。她掛上營業笑容,輕聲道:「請別放在心上。倒是大人您穿著外套應該不方便用膳吧?我可以替您掛起來。」

 

「噢,麻煩了!還有帽子跟拐杖也順便一下。」

 

「我明白了。」

 

 

回到座席,天堂終於開始打量起今晚的客人。

 

雖然對旁人沒有太大興趣,再怎麼說也得共度一夜,基本認知是不可少的,否則再訪時忘記長相可就麻煩了。接待過無數顧客的她猜測對方年齡應該介於二十代中間,比自己稍長一些。似乎是終於從拘謹的衣著獲得解脫,她看見金髮青年將背心底下的襯衫袖口捲起來到手肘高度,迫不及待地想開始用餐,卻又望著矮几露出幾絲困惑神情。

 

「真矢小姐不一起吃嗎?這量感覺還挺多的,但怎麼只有一雙筷子……」

 

「嗯……?」以為這些道理顯而易見,鮮少被人這樣詢問的花魁仍盡職回答:「我稍早已經用過餐了,西條大人無須在意。又或者,您比較希望由我來服侍呢?」

 

勾起一彎笑意,天堂在心底自嘲早已習慣這般事情的自己、卻還是接了下去:「或許您可以坐來我的身邊。」

 

她明白沒有男人會拒絕花魁主動遞出的邀約――「應該」沒有的才對。

 

 

「欸?不,沒、沒關係,桌子這麼小還擠在同一邊不太方便吧?更何況我也會使用筷子,不必擔心……!」

 

這才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正處在「什麼樣」的場所,稍早因為一直沒有那般氣氛害西條完全忘了這回事,只顧著欣賞眼前懾人的美色。

 

意外被拒絕的天堂則愣了愣,她沒想過洋人中居然還有上了妓館卻如此保守的:「我明白了。那麼,由我來為您斟點酒呢?」

 

「啊,我來就行了。倒是,真矢小姐願意陪我小酌一番嗎?酒這種東西得一起喝才更加美味呢。」西條想起無論是與家人進餐、與朋友聚會、又或者是與夥伴慶功,桌上總不會少掉那一瓶美味的紅酒。

 

「這自然不成問題。」在辦正事前喜歡喝酒調情的客人她見多了,有時,或許藉酒精麻醉理智也並非壞事。

 

「太好了!」

 

法國商人笑著提起酒壺,朝對方的盃(さかずき)中倒入一些清酒。雖然並非沒有見過這種扁小的寬口杯,實際使用卻還是第一次,感覺有些新鮮。正當她準備也朝自己的盃中倒入酒水,酒壺卻被女人悄悄接了過去:「由我來替您斟吧,在日本這算是一種禮儀。」

 

「原來如此,謝謝妳告訴我。」互相斟完酒後,西條才單手舉起酒杯:「那麼,乾杯!」

 

接著豪爽地將盃中液體一口飲乾。

 

另一方面,舉止優雅的花魁卻用雙手拿近唇邊飲用,一手托住底端、另一手則扶著杯緣。她小口啜飲著,細細品味上等日本酒的味道。

 

 

用餐期間,這名有些特殊的客人熱情地找她聊了不少事情。談話中,她得知對方出身商人世家、是日本與法國的混血,且老家位在巴黎。而此次算是特地前來日本經商,應該會暫時待上好一段時間。

 

對於大部分顧客聊天的內容,天堂真矢都只是隨便聽聽、適時敷衍個幾句。她對那些人無聊的日常瑣事、生活的抱怨、露骨的調情全都不感興趣。然而,或許因為年輕商人的談吐風趣幽默、聽起來就跟故事一樣,竟難得勾起了天堂的興致。

 

從那些故事中,她甚至可以想像在海上航行的日子、周遊各國的所見所聞、以及故鄉法國浪漫的塞納河畔。不知不覺間,他們喝乾了整整兩壺清酒,直到小夥子(若い衆)進來將用膳的矮几撤走、並拿來盛有第三壺酒的杯台(さかずきだい),天堂才感覺到一絲微醺的醉意。

 

 

――是時候回歸「現實」了啊。

 

 

她冷冷看著夥計在空出來的位置上鋪好了床,畢恭畢敬地鞠躬並祝福他們有個美好的夜晚、才再次拉上紙門。早已工作多年的花魁明白直到隔天卯時,除非顧客主動要求,這間房便不會再有他人進出了。天堂無奈地在心裡嘆息。

 

然而,她終究還是只能再次抬眼、尋找法國人那雙澄澈的品紅。但……

 

嗯?天堂不明白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或者對方坐的位置真的比方才又離得更遠了些?

 

 

「那個……西條大人?」她不解地問。

 

「呃,現、現在時間還早……」牡丹色雙眼在她房內四處游移,就是不肯落在自己身上。然後對方突然眼睛一亮,上揚的語調有些雀躍:「真矢小姐應該會演奏樂器吧,能否彈個幾曲給我聽聽呢?」

 

順著法國人指向某處的指尖望去,那裡擺放著她的箏(こと)及長唄三味線(ながうたしゃみせん)。

 

雖然感到困惑,但偶爾也是會有沒那麼猴急、懂得欣賞藝術的客人上門。或許對難得造訪的異國商人而言,這種樂器還挺新鮮的吧?

 

至少,她又獲得了短暫屬於「自己」的時間,即使明白這些演奏在客人眼中不過只是另一種調情的手段:「呵,這當然不是問題。大人想聽些什麼呢?」

 

「嗯――老實說我對妳們這邊的樂器不是太熟悉,或許妳可以拿三味線隨便彈個什麼給我聽聽?我還滿喜歡它獨特的音色,雖然今天的『夜見世』中是第一次聽見。

 

「這樣啊。好的,請您稍待一會。」

 

語畢,天堂起身取來她的長唄及撥(ばち),端正地跪坐在法國人前方。身為鶴羽屋的門面,她的三味線自然是以紅木製成的上級品,撥亦是頂級的象牙材質。

 

開始彈奏前,女人先是閉上她紫晶般的雙眸、調適心境似地深深吸了口氣。再次睜眼時,她的目光早已看不見半絲柔媚,反倒是渾身透出僅屬於王者的那股高傲氣息。她淡漠而沉穩的輕聲啟口:

 

「那麼,就讓我為您獻上一段吧。」

 

 

***

 

 

花魁小姐的眼神不一樣了。

 

西條在對方拾起樂器後、很快就發現了這個變化。

 

 

老實說,她其實挺喜歡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睛,因為會讓她聯想起曾跟家人到普羅旺斯看過的薰衣草。然而,這雙眼最初給人的印象卻是不應屬於這個年紀的冰冷深邃,即使商人這份職業令她學會察言觀色、西條仍絲毫看不透對方難解的心。

 

第二個印象則是用膳途中,西條發現當自己談及旅行相關的新奇故事,原本死寂的紫晶便會泛起一絲細微光輝。於是她一邊觀察對方的反應、一邊講述花魁小姐可能會喜歡的橋段,即使只有一點也好,想多看看那雙眼睛帶有溫度的模樣。然而才剛用完膳,好不容易出現微弱光芒的紫瞳又馬上熄滅。

 

接著,第三個印象正是此刻――

 

西條從女人眼中讀出了屬於「花魁」的驕傲及尊嚴。

 

 

一首演奏開始。

 

總算有靜下來細細欣賞的機會,法國商人盤著腿朝盃中潑入一些清酒,湊近唇邊飲用。她看見對方將外觀有些奇特的琴抱到懷中、右手則拿了個體積還滿大的象牙片。這個琴的頸非常長,上方只有三條線,白色音箱甚至是罕有的方形。

 

雖然在演奏開始前,窗外仍依稀傳來這個時點還在繼續的夜見世樂音。但當花魁小姐撥動起手裡的象牙片,西條卻彷彿被拖進了另一個空間、全身由東洋特有的氛圍包覆。這樣的體驗很是稀奇,閉上雙眼、她認為自己就好像是徜徉在「夢」的幻想世界中。

 

在一無所有的闇夜裡,突然出現的藍白月光照亮四周,讓她瞧見身旁有棵巨大的松樹。西條甚至想不起周圍的櫻花何時盛開了,一陣清風吹起滿片粉色花瓣,猶如飛雪。輕快曲調就好像戀歌,隨著情感越發濃烈,三味線的節奏也更加高昂,彷彿想在這僅屬於兩人的祭典中於櫻花下自由歌舞。

 

――然而,這樣的歡快卻在最高潮戛然而止。

 

 

曲風一轉,先是由快而慢,再到靜止。接著節奏又再次快了起來,等西條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不在方才的櫻花林中。場景切換到一條幾乎沒有光照的長街,她看見一個又一個陰冷的籠子比鄰而立。長唄三味線焦躁的樂聲就像是亟欲逃離此處,越發急促、卻無法獲得救贖。

 

最後,一陣松風(まつかぜ)無情吹落凋零的櫻花樹上殘餘的花瓣。回過神時,夢已清醒,世界再次回歸孤寂的闇夜――

 

而花魁小姐的演出也同時告一段落。

 

 

這場表演太過震撼,西條全程甚至忘了要品酒。

 

明知道一曲終了該為演奏者獻上掌聲,她卻渾身僵住而難以動作。至今,愛好音樂的她理所當然地聽了無數場演奏,無論是在最好的音樂廳中、莊嚴的教堂、餐館的伴奏、或者異國的街道,她全都造訪過。其中當然不乏極為優秀的技巧與演出,但這種打從內心深處的撼動卻還是頭一遭。

 

就好像是演奏者用生命親自詮釋著屬於自己的故事一般。

 

 

「請問方才的演出還可以嗎,西條大人?」

 

似乎是見自己毫無反應,花魁小姐在從樂曲的餘韻脫離後,淺淺笑著訊問。

 

然而即使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要傳達,這些感想卻卡在不知該如何組織的語彙中。西條數度啟口卻吐不出半句話,最後她只能簡單地說:「非常美,這大概是至今最能撼動我的表演了。」

 

「能得到大人如此的讚賞,我深感榮幸。」雖是這麼說著,她的語氣卻不見半絲開心,或許認為自己過於誇大的讚美不過是客套話吧。

 

「我是說真的。面對藝術我不曾撒謊,那會成為一種褻瀆。但我比較好奇的是,方才那首曲子究竟是怎樣一個故事呢?」

 

「……真要說的話,不過是個每天都會在這虛幻的吉原上演,過於天真的故事吧。」冰冷的紫晶中沒有情感,她嗤笑著,卻還是進行補充:「但如果西條大人在我國期間有機會上歌舞伎的戲樓觀戲,我想您應該能夠看見完整的這部作品。」

 

「欸?這齣戲的名字是?」

 

「有些時候,不認為碰巧聽見比刻意尋覓更有意思嗎?」花魁笑道。

 

 

見對方似乎沒有回答打算,想了想也並非毫無道理,西條只好改變話題:「對了,不知道真矢小姐是否聽過西洋的音樂呢?」

 

「嗯……?很小的時候曾聽過幾次,但來到這裡就不曾有過了。」

 

「這樣啊。從剛才的演奏中我發現、三味線這種樂器似乎不像我們將聲音區分成了固定的十二個音階,反而能夠從中聽出無限種可能。就跟大自然裡的聲音一樣毫無限制,非常有趣呢。」

 

從小接受音樂薰陶的法國人相當直觀地敘述想法,卻意外勾起天堂的一絲興趣:「確實是這樣沒錯呢。西條大人本身也會彈奏樂器嗎?」

 

「那當然!不過今天沒有帶樂器在身上,或許下次可以演奏給妳聽?」

 

「欸……」

 

下次?才這個時間點就已經確定再訪了嗎?

 

天堂苦笑,卻不否認以一名愛好音樂的人而言,她確實是感興趣的。畢竟,被關在吉原的她可沒多少機會欣賞異國樂曲:「那麼,我會期待的。」

 

「嗯!對了,真矢小姐能再彈些其他曲子嗎?我還想多聽一些。」單純對於日本傳統的音樂感到強烈興趣,法國人此刻只想盡量把握這珍貴的時間與機會。

 

「咦?」

 

原以為接著該是「就寢」時刻了,那雙滿溢光芒的桃紅卻仍絲毫不見那般意思。一邊對此感到困惑,天堂還是敬業地道:「這當然不成問題,下一曲想聽什麼呢?」

 

「一樣由妳決定吧。」

 

 

***

 

 

只有一名觀眾的演奏會就這樣延續到了子時。

 

期間他們偶有對話,大多數時間則是天堂專注地彈琴,她想不起自己有多久不曾遇見這般單純欣賞著自己才藝的對象。即使再過不久他們一樣得交疊身體,至少在此時此刻,她希望那雙清澈的品紅明眸能夠繼續不帶有色眼光、只專注看著自己的表演。

 

明明該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曾幾何時卻變成了一種奢求?

 

 

然而,隨著夜色漸深、隨著時間無情的流逝,這場演奏終究得畫上休止符。稍早還熱鬧的窗外已歸於寂靜,豔紅空間內的樂音亦同時告一段落。不過,當所有能分散注意力的聲響都從耳邊消失――

 

那些淫靡的、隔著一層薄牆穿透而來的肉體碰撞聲及女人們享受的呻吟便不絕於耳。

 

啊啊,對了,這才是「現實」。

 

 

站起身來將樂器置回原位,天堂熄了房內所有的燈,冷白月色由窗戶滲入、隱約帶來一絲微光。當她再次坐到金髮青年面前時、已經換上了營業用的柔媚笑容。

 

身為鶴羽屋的「花魁」,面對工作的專業是此刻的她僅存的驕傲。褐髮女人不發一語,任由其他遊女的嬌吟及男人的低吼從四面八方煽動著房內氣氛。她在心底苦笑,卻仍然傾身向前,悄悄地伸出了手、準備觸碰對方的臉龐。其實,這張精緻的臉遠觀雖然俊俏、近看卻多了分中性的清秀。

 

 

「――『克勞德』大人。」

 

 

她用氣音輕喃。空氣中充斥彼此微弱的呼吸,花魁靜靜等待對方也主動觸碰自己。

 

然而,她伸出去的指尖都還沒能貼上法國青年的臉……對方便瞪大雙眼,彷彿受到驚嚇的貓科動物般、一路用臀部貼著榻榻米滑到遠方的拉門之前。

 

欸……?

 

這下真的搞不明白了,愣在原處的花魁不禁皺起眉注視那名離遠遠的金髮客人。

 

「那個,請問……」

 

「時、時間不早了,真矢小姐剛才演奏樂器應該也累了吧。早點休息!」彷彿深怕被襲擊一樣,牡丹色雙瞳相當警戒地盯著自己。

 

工作多年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從未被他人拒絕的花魁徹底不解:「西條大人才是經歷了長途跋涉,不上床休息嗎?」

 

「上、上床……不,妳睡就好!給我一個枕頭就行了。」青年繼續拒絕。

 

即使是裝模作樣的顧客,事已至此還繼續偽裝的天堂一次也沒見過。啊,難不成……

 

想了想,她決定明白地詢問:「那個……西條大人真的清楚我們這邊是『怎樣』的場所嗎?」

 

「欸?」

 

「講明白一點,即使您想要『抱』我,我也不會拒絕。」說著這話的花魁語氣中不帶半絲情感,彷彿只是在陳述與自己無關的事實一樣。

 

「這……我多少還是能看出來的,但、但我並沒有那種打算……」

 

「咦?那麼,您又為何……」

 

「今晚能夠聽見真矢小姐的演奏我便心滿意足了。所以,還是早點休息吧?」

 

法國商人的語氣十分誠懇,讓天堂真矢不禁思索這或許就是他的真心話。在這虛幻浮華的吉原歡樂街中,是否真的存在那麼一位能夠「信任」的人?她並不清楚。

 

雖然依舊感到困惑,但該盡的職責已盡,這下也沒任何必要繼續糾結於此。對於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天堂只覺得有些可悲,她在心底自嘲早已被這花街同化的自己。

 

呵。即使虛偽地將自己深鎖在最高處、即使想像自己成為從煙管裊裊上升的自由白煙――

 

她終究還是成為了那煙雨底下的落櫻,渾身沾滿泥濘。

 

 

嘆了口氣,天堂低聲道:「我明白了。但再怎麼說您也是貴客,睡地板的話……」

 

「唔,不、不要緊……」

 

「沒事的,上床吧?」女人走向床鋪,將其中一個枕頭移到最旁邊。接著她縮在床的邊緣、只蓋了一小部分的棉被,說道:「我不會碰您的。」

 

「欸……」

 

「又或者,您覺得在這種場所工作的我不夠『乾淨』,不願意同床共寢呢?」她冷冷地說。

 

「哈啊?」

 

聽見這番話的法國人反應很大,她幾乎是立即起身,來到床邊、用相當不愉快的聲音否定了這番說詞:「請不要這樣貶低自己,也不要貶低我的人格,真矢小姐。我從來就沒有那麼想,而我對妳也是打從心底欣賞的,我欣賞妳的才華。」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我不曉得妳自己是怎麼想的,也不曉得別人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我而言、我從來就不會認為一名『認真工作』的人有哪裡不乾淨。妳認真且敬業的模樣……說實話,我很佩服。所以,希望妳之後別繼續在我面前貶低自己了,我不喜歡這樣。」

 

「……」

 

說罷,法國青年就這麼鑽進了棉被。他同樣縮在另一側,背對著自己一語不發。

 

 

« Bonne nuit.(晚安。)»

 

青年過了良久才用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如此訴說。

 

――而天堂真矢忍不住奪眶而出的那兩行眼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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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雖然說了最近沒空寫文,但我被炸到手癢所以......(臉腫

總、總之,理論上這篇不會有後續,雖然我在這一章都把後續會用到的線鋪好了 (´゚ω゚`)

唔......如果我之後比較有空的話,會考慮看看的,但這陣子真的沒空

寫這篇實在太花精力了,好久沒有如此拼命 (´゚ω゚`)

然後,想知道後續 "可能" 會怎麼發展的(說可能是因為我哪天真的寫了可能劇情也會變)

請移駕我的噗浪:

https://www.plurk.com/p/nbfnax

都是因為這則噗底下的各位太熱情害我一時管不住手 (´゚ω゚`)! (怪誰

這則噗裡面也有其他好幾個人同樣題材的文、也有圖,

總之如果喜歡花魁趴囉的可以來看看www

也很歡迎來噗浪找我玩耍暴言,我的河道歡迎亂入!

有時候沒空寫文就會像這樣丟丟架構,跟大家一起聊其實挺有趣的w

 

另外,因為這篇文背景挺硬、細節挺多

雖然我的註解只講具體的背景,但是對於不了解明治時期的日本、又或者是不了解花街文化的人而言應該滿有用的!

總共兩千多字,這邊請:

註解戳我

雖然寫的是花魁 "趴囉",但我總有種自己在寫花魁小說的錯覺 (´゚ω゚`)

沒事,我想大家都習慣這樣奇怪的我了!(幹

 

一直以來我都只描寫過西方的場景,

美國啊、加勒比海啊、英國啊等等,這還是第一次把場景拖到 19 世紀的日本

其實我寫得還滿開心的,一邊寫一邊想像畫面

如果能讓大家感覺到濃濃的日式風情、又或者是彷彿親自走了一遭,就太好了呢!(??????

(醒醒妳寫的是愛情同人,重點不對 (咦

 

噢對了,那條噗裡面的靈感啊什麼的啊歡迎自由取用

用完之後記得把成品拿回來糧我就好!

要拿去畫也行!我感覺商人克洛很俊、花魁真矢很美 (*´ω`*)

如果大家也能喜歡上這個趴囉就太好了(?

啊,然後不要因為文章很悶(?)很硬就不敢留言 QQ

有留言或感想看我都很開心,說、說不定將來哪天有空寫後續的機率也會提高...!

害羞的也可以丟匿名信來,我都會回覆

http://privatter.net/m/oboe7694

 

最近真的沒空啦 QQ

希望不要太早下次見 QQ

放心我還記得我有百合電影下篇要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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